辣條一夜之間風靡女性和學生群體，就連不怎麽愛吃零食的部分男性，也無法抵抗它的魅力，做了罐頭的衍生產品，辣條反而成了意外驚喜。

程恩妮自然是樂於見到這一幕的，辣條賣得越好，也就意味著自己分到手的錢越多。

“想到過不了多久就要考試，連辣條都不香了。”張嬌嬌叼著根竹簽牛肉，一邊吃一邊寫作業。

這是食品廠出的新產品，從程恩妮的罐裝牙簽牛肉演變而來，因為程恩妮快要高考，謝令君沒有把人揪過去，而是把新品郵了過來。

程恩妮給家裏留了幾包，其餘就拿到班上來給大家都分了，再把意見稍稍整理，給謝令君打個電話溝通就行。

高考逼近，班上的同學都緊張起來，除開一部分已經完全放棄的，其餘人都非常拼命，再加上各科老師天天緊弦，大家心裏都很緊張。

“有得吃就不錯了，趕緊做題。”不同於大家言行中表現出來的緊迫感，程恩妮顯得很從容。

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，除非高考當天發生不可逆的意外，程恩妮覺得自己達到目標應該不成問題。

而且程恩妮也不是真正象牙塔裏的學生，高考確實是一條康莊大道，但也並不是只有這一條路可走，盡人事聽天命。

程恩妮不緊張，反倒是胡水英她們挺替她緊張的，甚至朱桂先也緊張，他買了不少補腦的保健品送了過來，叮囑程恩妮一定要記得吃。

其間，程志強沒有出現，姚美華也沒有任何動靜。

最開始胡水英挺看不上姚美華的，但朱桂先表現得很不錯，每次送東西過來，都說是姚美華讓他送來的，不管是真是假，胡水英都記他們夫妻的情。

轉過頭來，胡水英到底還是多勸了程恩妮幾句。

程恩妮知道，胡水英他們始終信奉的是，天下無不是之父母，不管父母多過分，畢竟是他們給了你這條命。

別說現在姚美華似乎有彌補的意思，就算沒有，等到以後姚美華老了變得弱勢，他們還是會勸她不要不管姚美華。

當然，程志強也是一樣。

人都是更同情弱者，如果程恩妮從小家庭幸福，父母恩愛對她寵溺，甚至不需要這樣，只要她家庭健全，她可能也會是一樣的想法。

可惜不是，刀子被人拿鮮花擋著，割到人身上，受傷的人才知道疼，別人是不知道的。

胡水英勸的時候，程恩妮就聽著，她可以理解，但不會接受。

至於朱桂先送東西，第一次上門的時候，程恩妮是直言拒絕的，錢這東西還好說，程恩妮收著記個帳，到時候原樣退回去就好，吃的用的就不好收了。

後來朱桂先再送東西，就挑程恩妮不在家的時候了，他那麽熱情，又打著姚美華的幌子，又是程恩妮的繼父，胡水英推不過就收了。

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，胡水英以為程恩妮知道，等程恩妮知道的時候，朱桂先已經送來一堆了。

程恩妮，“……”

“也是一份心意，收著就是，也用不著你以後怎麽著他們，就逢年過節回個禮就行。”胡水英倒是看得開，朱桂先對程恩妮好，那就好吧，反正他自己有三個兒子，總不可能讓程恩妮一個繼女管。

程恩妮能怎麽辦，東西都收了好些天了，也不可能再退回去，退回去可不止打朱桂先的臉，還打了胡水英她們的臉，只能先這樣了。

但送來的那些東西程恩妮是不可能吃的，要是保健品吃了有用，那就不會有那麽多學生考不上大學了。

張嬌嬌也愁得很，這段時間她爸媽兩邊的親戚，再加上她爸媽，也是拼命給她投餵各種補腦提神養眼的保健品。

這才開學半個多月，她就已經長胖六斤了。

還是張嬌嬌把程恩妮拉到家裏，讓程恩妮同她爸媽說，保健品吃多了反而對身體不好，她爸媽才沒一頓三餐給她投餵。

不過也沒全停，張母特意跑了趟醫院，找人醫院問過了，魚肝油乳什麽的，還是得吃著。

“趕緊考完吧，考試壓力還沒我爸媽給的壓力大呢。”張嬌嬌苦著臉道。

班上好些同學都跟張嬌嬌差不多，家裏幾乎是將她們供了起來。

“可不是，我都服了我媽了，天天給我煮豬腦吃，說吃什麽補什麽，惡心死我了。”

“我媽更狠，哄我吃東西的時候可溫柔了，我一上廁所，就罵我懶人屎尿多！”

“……”

大家湊到一起，忍不住互相抱怨起父母各種奇怪的行為來。

程恩妮都聽得震驚了，餵保健品就算了，電視報紙上廣告把效果誇得奇好，家長們關心則亂可以理解，但要給孩子灌香灰水的，她就搞不懂家長在想什麽了。

課餘時間，大家聲音都沒克制，程歡默默地聽著，心裏直冷哼。

這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，如果不是盼著他們考出個好成績，哪個家長會這樣折騰。

而且這是在城裏，同學們普遍都是雙職工家庭，條件都好，你去鄉鎮的中學看看！

還吃保健品，每天能多給你點夥食費，打飯時能多打個肉，已經是父母極心疼孩子了。

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，程歡馬上要高考了，程家人可沒有任何人關心她的學習和生活。

甚至每周末她回去的時候，還要聽程奶奶念叨質問女孩子讀那麽多書是為什麽？

程歡特別想回她，要是女孩子不應該讀書，您怎麽不把程恩妮給捉回來呢？程恩妮回來了，可不就有人給您帶孫子了！

但程歡不敢問，現在她媽忙著麻辣燙攤子的事，要是把老太太惹毛了，可沒人護著她，要萬一老太太賭氣回鄉下去，那也是給她媽添亂。

冷哼完，沒聽到程恩妮抱怨這些，程歡心理平衡了一些。

也是，她住在家裏，都是這樣的待遇，何況程恩妮是寄人籬下，胡水英不過是拽著程恩妮的好廚藝而已，哪能真掏心掏肺對程恩妮好。

親生的都沒那麽好，何況隔房侄女。

看到那邊還聊得火熱，程歡收回心神，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，她不能再像之前一樣，把精力放到無關的地方。

何況碰多了壁，也讓程歡明白，跟程恩妮對上是沒有什麽好果子吃的。

程恩妮這個人，只要她不去挑釁，基本可以確定，程恩妮不會主動對她做什麽。

所有算計都成空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，程歡多少還是有點腦子的，知道再作下去，只會因小失大，在自己實力變強前，不如老實蟄伏下來。

放學後，程歡去小賣部買了包辣條，也沒回宿舍，自己在操場上邊散步邊慢慢地吃著。

程恩妮在班上放了不少辣條，但獨獨沒有她的份，收到辣條的同學，也沒有一個遞給她，問她要不要嘗嘗的。

她當時都已經在心裏醞釀好了，要平淡地拒絕，但卻沒人給她這個機會，當時程歡內心極其憤懣和羞恥，頭都沒敢擡起來。

現在買了兩大包辣條，毫無顧忌地吃完，程歡心裏才舒服起來。

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嘛，她想吃可以自己買的。

不過這樣的想法沒有堅持幾天，林秀禾給程歡的生活費都是有數的，零花有，但真的不多，程歡買了兩天後，發現錢不夠吃飯了，只能找班主任請假，回家拿錢。

“梅舅媽？”程歡回到家裏，發現家裏客廳裏坐了個熟悉的人，立馬開口喊人。

如果程恩妮在這裏，一定會一眼認出來，眼下坐在程家客廳裏的女人，正是上輩子把她帶去南下打工的，林秀禾的親戚。

吳梅是程歡一個遠房舅舅的前妻，關系挺遠的，但吳梅跟林秀禾的關系一直還算不錯，所以哪怕離婚後，吳梅跟林秀禾也時有來往。

至於舅媽這個稱呼，程歡從小喊到大，也沒人讓她改過口，便一直叫了下來。

從小到大，吳梅在程歡的印象裏，都是個時髦又灑脫的長輩，現在出現在程家的吳梅，也是如此。

臉白白的，化著大紅色的唇，穿著裙子，手上脖子上都戴了首飾，看起來十分貴氣，程歡內心向往又艷羨。

“這是大丫吧？有兩年沒見了吧，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了。”吳梅笑瞇瞇地打量著程歡。

程歡立馬開口，“梅舅媽，我改名了，叫程歡。”

不叫大丫。

吳梅笑了笑，只點了點頭，並沒有順嘴接話，喊程歡的新名字，程歡心裏有些失落，但沒作聲。

林秀禾坐在一邊，知道程歡是因為把生活費花光了回來的，也沒多說什麽，拿了錢給了程歡，就催她趕緊回學校學習去了。

乖巧地同客人道了別，程歡回房間拿了點自己的東西，才又出的門。

關門的時候，林秀禾跟吳梅又談了起來，下意識地，程歡放緩了關門的動作。

回到學校，程歡有些神不思屬，但很快她就調整好了心態，把聽到的話全深埋在心底，把精力更多地放在了學習上。

只不過她再調整，也總是會控制不住觀察程恩妮那邊的情況。

這似有若無，又有些灼熱的視線，程恩妮根本就沒辦法忽視，察覺到是程歡總看自己，程恩妮下意識就覺得程歡是不是又要折騰什麽。

但奇怪的是，程歡卻又一直沒動靜，只被程恩妮抓到兩次，程歡看她看入了神，老師點名都沒聽到。

到底是在想什麽，才能到這種程度？

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周多，才慢慢減少直至沒有，中間卻什麽也沒有發生。

雖然一切如常，程恩妮卻沒有放松警惕，一切反常都是有原因的。

周末程恩妮去於楊家裏吃飯，她原本準備去程家探探虛實，結果上樓的時候，迎面撞上下樓的吳梅。

吳梅這時候只知道林秀禾再嫁，有個跟程歡差不多年歲的繼女，但並不知道程恩妮長什麽樣子。

兩人迎面遇上，因為程恩妮格外出眾的樣貌，吳梅多看了兩眼，然後輕輕沖程恩妮笑了笑，施施然地下了樓去。

程恩妮看到吳梅的瞬間，心裏驚了一驚，意識到對方並不認識自己後，程恩妮也沒有把心裏的震驚表現出來。

吳梅是漂亮光鮮的，身上有一種小縣城女性身上沒有的洋氣，哪怕姚美華漂亮愛打扮，身上也沒有吳梅那樣洋氣勾人的感覺。

因為賺了“大錢”，吳梅出手十分大方，開朗又健談。

誰也不會想到，這樣一個有魅力的女人，幹的是拉皮條的生意，自己是給特區來的老板當情婦的。

吳梅先是從老家挑選家庭條件艱難，但長得漂亮的女孩子，告訴她們，南邊的工廠招工，工資很高，去工作一段時間後，就會跟她一樣，不光能養家，還能吃香的喝辣的。

工廠是招工，但吳梅幫著介紹的工廠，都黑心得厲害，無限壓榨勞工。

工資是有，但大多到不了手上，工廠怕你跑了要壓一部分，吳梅抽一部分，再如約寄一部分回家去，以完成當初向家長承諾的養家的說法。

一天二十四個小時，工廠老板恨不得你不眠不休工作二十五個小時才好，節假日也是三班倒，休息時間就是吃飯時間。

除非生病，還得是比較嚴重的，廠醫務室處理不了的病，否則基本是不允許出廠的。

都是剛出社會的孩子，大家心裏本就誠惶誠恐，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麽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，大多是拼命工作。

再加上家裏拿到錢，自然會寫信來，叮囑要好好工作，多多表現，爭取早日升職加薪，還會叮囑不要忘記給她們機會的吳梅。

所以除了努力工作外，還要拼命討好“救世主”一樣的吳梅。

可人不是機器，哪能這樣熬下去，等你身心疲憊挨不下去的時候，吳梅會帶你出去見識什麽叫做紙醉金迷的生活。

等見識過吳梅的揮金如金，享受過如天堂一般的生活，再回到廠裏，人會變得更加壓抑難挨。

都不用吳梅再多加引誘，人自然就會走上歪路。

當然，程恩妮不在這之中，她是被重點交待的人，林秀禾要的是她當牛做馬養程家人，不是叫她憑借年輕貌美混得風生水起。

所以程恩妮當時身份證被扣，被關在工廠裏，別的同事病情嚴重一些，可以出廠看病，但她高燒到起不來床，都批不到出廠的條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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